周末的晚点名是胡春杨最烦心的一件事，因为第二天早上没课，可他却要因为那几分钟的仪式感特意赶回学校。
在还没换辅导员之前压根没有这样的烦恼，没有重要事情要通知的话都是在班群里点名。而大二换了辅导员之后无论刮风下雨，哪怕外头雷雨交加也得去固定的教室晚点名，名字喊一轮下来之后又解散了。
班里很多人都有很大意见，但又不敢直接跑到辅导员面前提。
胡春杨洗了澡连衣服都没换穿着睡衣趴在沙发上，从身下摸索出手机，拨了辅导员的电话之后开始展现演技。
“老师好，我是胡春杨，今晚我可能不能去晚点名了。”他说得真诚却又十分虚弱，夹带着一两声不经意的轻咳。
“生病了吗？”电话那头的中年妇女紧张询问。
“对，好像有一点，脑袋有些沉，咳咳咳”话说到一半他便捂着嘴巴剧烈地咳了几声。
“好了好了，你好好休息，别再说话了，身体好些再来学校。但是，要交病历单给我看看。”
脸上逐渐浮现的笑容在后半句出来的时候又冷了下去，应和着挂了电话，碎碎念念道“我哪来的病历单啊？”
陈宥维从厨房走出来，好笑地说道“装病还不得做全套吗？”
胡春杨无语，将手机一推。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外面开始打雷了，他今晚是如论如何都不会回学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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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真好”胡春杨拖着没有骨头似的身体晃悠进饭厅，酸溜溜地说道。这话是说给陈宥维这个大四学长听的。
陈宥维端上来最后一碟菜，洗了手坐过来。“忙着毕业可累了。”边说边往胡春杨碗里夹肉。
“哎……”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开始动筷，再怎么着也得吃饭。赶明儿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辅导员太尽责可真是苦了学生啊。
饭吃到一半就开始下雨，这九月份的天气怎么还是这么不稳定？说下就下，还凶猛。得亏今晚没出门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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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雨势加大，轰隆隆的雷声极其吓人。狂风卷着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堪比在看恐怖片。
陈宥维以为胡春杨会害怕的，但他仿佛丝毫不受影响，晃着翘起的腿全神贯注地玩游戏。
“你不写作业吗？”陈宥维碰了碰他的脚尖，冷得像块冰。
“写完了”像他这样不喜欢拖沓的人早在学校的时候就把要做的事情完成了。
“不困吗？”陈宥维又问。
问到点上了，胡春杨愣了愣，看向墙上的挂钟，十点一刻。时间尚早，还能再坚持一会，便摇着头回答“还好”。
“那我去休息了，你有事叫我。”陈宥维站起来，其实言外之意很简单，你要是怕打雷可以来我房间。但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把这种话说出口？
“嗯”胡春杨闷声应道。
半夜里陈宥维起来喝水，外面的雨势依旧是那么大，闪电把屋里头一瞬间照亮了，明暗交替之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摇晃来摇晃去，直到冰箱的冷光投射到那人的半张脸上。
陈宥维被吓得心跳都加快了，看清楚之后舒缓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开灯啊？”
胡春杨听到声音之后端着杯子缓慢地转身，“我看得见”。近视的人在黑暗里其实很灵敏，没有灯光也能靠感觉顺利到达目的地。
陈宥维拍了拍胸口，走过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之后才镇定下来。
“被我吓到了？”胡春杨露出狡黠的笑容，融化在从冰箱投出来冷光里又显得单纯无害。
“怎么可能？”陈宥维别开脸不屑地嗤笑一声。
胡春杨只是笑笑，没有戳穿他嘴角的僵硬。
“我被吓到了，外面的雷声。”胡春杨咬着玻璃杯的边缘，抬起眼睛看向他。
“真的？”回答的人明显语气都上扬了，像是巴不得胡春杨说出这句话一样。
胡春杨点点头，将杯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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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挤一张床莫名地一阵紧张，体温在被窝里交换，外头的闪电几乎没有听过，雨水的声音也掩盖了不知道是谁擂鼓般的心跳。
“陈宥维，你好烫啊！”胡春杨收回了放在两人中间的手，刚刚只是不小心碰到一下陈宥维的手臂就被烫得发疼。
“有吗？”陈宥维侧过脸看向旁边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胡春杨在黑暗里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又开口。
“为什么选择我？”
“嗯？”
“为什么选择我和你结婚？”
“不知道”陈宥维轻悠悠地回答，开始回想起做出这样的决定的那天。
六月初，大雨过后的下午，被烘烤了一天的大地在雨水的作用下冒出腾腾的热气。远远地看见一个小不点的身影抱着课本在还下着细细绵绵的小雨里奔跑。身边的人突然就说起自家姐姐下周结婚的消息，不知怎地就突发了这样的奇想。
不，这或许不是突发奇想，而是蓄谋已久。
高中有一次也是运动会，跑了一千五百米之后累到两眼发黑，筋疲力尽时压向一个瘦小的肩膀。也许是那个人身上好闻的茉莉花香，叫他再也没有忘记过那个味道。
不敢声张的关注开始了就是好几年，有谁往那个人抽屉里塞情书，有谁形影不离地跟着那个人，有谁又能让他笑逐颜开。这些谁谁谁都令陈宥维觉得不舒服，像是藏在树洞里的宝贝玻璃珠被别的小孩发现了，还打算偷走。
如果我跟你说，选择你是因为我这么多的私心，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卑劣的人。
我不愿变成你那类眼里不堪的人，所以我又私心地隐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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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原因吗？”胡春杨的语气带着微不可查的失落。
“有，以后再告诉你。”陈宥维侧过身面向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他额前的头发，柔软的触感让他不想收手。“但我可以保证，我不是心血来潮做出的决定。”
胡春杨闻言脸上一热，躲闪他的手，咬上无处安放的手指。
明明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听到动情的情话一样叫人慌张局促。
胡春杨仰起头看向陈宥维，借着夜光灯的微弱光线，看清那人的轮廓。
太好看了，太会蛊惑人心了，所以才会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前提下一口答应他的求婚？
“杨杨？我可以……”陈宥维凑过去，试探性地碰了碰胡春杨的鼻尖，后者没有退开。
手覆盖到胡春杨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握住，湿润的嘴唇在他的鼻尖上轻碰了一下之后往下移。
空气里红茶的味道变得浓郁，带着一丝苦涩。但是胡春杨闻不到，可他的心脏依旧还是乱了节拍地乱跳着。那头迷路的小鹿在陌生的森林里胡乱奔跑。
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这个道理也一样能用到两个男生身上。
陈宥维还算有分寸，衔着柔软的唇肉吮吸厮磨一阵之后用舌尖碰了碰胡春杨发颤的小舌便得了趣地放开了。
胡春杨眼眶被逼得通红，紧张得手指尖都发凉。他是第一次接吻，来不及享受过程，只有无穷无尽的紧张。
几乎虚脱的胡春杨仰着小脸愣愣地看着俯身在上方注视着自己的人，直到陈宥维将手伸过来抹走他嘴角的口水，他才有了反应，而后立即拉着被子把脸埋起来。大声地喊“我要睡觉了！”
陈宥维眉眼带笑地看着他，眼里似是有无尽的柔情波动着，揉了揉没有藏好的后脑勺。“晚安”